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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车站 (Ⅰ)

*cp加米 第一人称米视角


       惠斯曼的天空变成灰色,我穿着夏天的衣服坐在窗台上。左耳氤氲着火炉的热气,右耳则传来寒风和雪花的燕尔呢喃。天色有些阴,光像幕布一样铺满整个世界,没有影子。我闭上眼睛,掉进不见底的时空歪曲的黑洞,被过去吞没。

       四下安静。少顷,火车轧过铁轨的声音传入耳朵,时钟的碎片把我刺伤,五年前的一切突然在我面前铺展开来,染上颜色,沉溺了我。

 

       过去一年,投稿参赛和投给杂志的摄影作品石沉大海。我一年几乎没有收入,快交不起房租了,只能在附近的书店打零工填饱肚子。我走投无路,对着地图闭上眼睛抛出硬币,把自己的事业前途系在这个轻盈的金属块上。

       硬币落在了阿拉斯加。我打三份工,每天省吃俭用地凑够了钱。我给住在阿拉斯加的婶婶打了电话。第一次她没有接听,忙音中我踢倒了三脚架。呼吸困难,听不见声音。上次摄影展过去后我经常这样,眼睛无法聚焦,没有平衡感。或许我已经成了一台坏掉的摄像机。

       婶婶很快给我回了电话,说她因为工作调到田纳西州,镇上的房子没有人住。她亲切的声音使我想起她笑容可掬的样子。于是我订了票。飞机转铁路,一切都快得不可思议。

 

       我在超市的寄物柜里拿到小木屋的钥匙,然后倒在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床上沉沉睡去。

       这是一个叫惠斯曼的小镇,是我所厌恶的旅游胜地,到处都是一惊一乍吵吵嚷嚷的游客。一星期的时间我在镇上无目的地环游和拍摄。我是冲着极光来的,但是晚上没有极光,或者说我在睡觉错过了。        

       星期四我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百无聊赖中来到了镇上的酒吧。

       和我常去的酒吧都不一样,气味,还有光线。沙发像一块块沉闷而甜腻的牛奶巧克力,上面还有红酒色的靠枕。吧台手感劣质,连摆设都糟糕透顶。我要了一杯有着装模作样名字的威士忌混金酒,像往常那样随意拿起吧台上一杯别人的柠檬水倒进自己杯子里。冰冷的触感使我无力。

       那杯柠檬水的主人看见了我,他显然知道我在做什么,向我径直走来。我想,好吧,那就打一架。是的,我就是在挑衅!我好久没有打过架了。但他什么都没有说,眼神中充斥着无力的惊讶。那时候我看见他优雅的灰色毛衣,白衬衣的领子外翻,黑色纽扣安静地待在上面。他的头发是和我一样的金色,发尾卷曲。眼睛里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疲惫,仿佛纸张烧尽后的灰烬。

       我不想和这样的人打架,于是提出赔一杯,但他拒绝了。真是一点意思没有,他为什么看上去这么累?

       我悻悻地离开,我能感觉到他一直维持着他傻子一样惊异的神色。天哪,我以前看见这样的酒吧明明受不了,这里的灯光太暗会杀死我。我是怎么在这里待上整整十分钟的?真是不可思议!

 

       几天后一位自称摄影爱好者的威廉姆斯先生给我打了电话,说想和我讨论摄影的话题。他说,他将在晚上八点来访。我稍微想了想就知道是借口——在阿拉斯加没有人认识我。但对方只是回了一句“那么就这么说好了。”就挂断了电话。

       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打了这个电话?我一无所有,抢劫大可找镇上成群结队来看极光的游客下手,何必如此大费周折?性格中潜藏的好奇心起作用了,我迫不及待想见见这位威廉姆斯先生。

 

       八点左右,我的门上响起一阵奇怪的响声,时断时续,如同鼓点。我开了门,门外是一个醉汉,脸上写满了天真烂漫的麻醉力量。如同你见过的每一个醉汉,他把重心绑在脖子上,像马戏团的海狮接球般摇摇晃晃。我还没有接待过这样的客人,把他扶到沙发上。这个样子软绵绵地踢上一脚也站不住,更别说抢劫了。我放了心,打量这位不同寻常的客人。他看起来很眼熟。

       喝过一口热茶,他开口了:

       “生活真是艰难啊。是吧。”

我接道:“说得没错。”又说:“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您,威廉姆斯……先生。”

       “别这么叫我!这么叫我的人都和我有利益关系,我不想和你有利益关系!”他含混不清地大喊着。我给他添了茶:

       “既然您都醉成这样了,看来我们是聊不成摄影了。那就随便聊点吧,于你于我都是打发时间。”我忽然放松下来,“我也不想和你有利益关系,你叫我阿尔弗雷德好了。”

       他笑了,这时我认出来了。他是酒吧那杯柠檬水的主人。现在他的表情和在酒吧时判若两人,眼尾很暗而瞳孔颜色更深。他的头发更凌乱了,因而显得更……迷人(因为理性的精神暂时被掩埋了)。

       “您是怎么知道我是个摄影工作者的?”我问。

       “也许是。我不知道,不过我的确是个摄影爱好者。”他说话很短。紫色的瞳孔,温和中有圆形的狡黠,因为他是个骗子——虽然他的瞳孔是深色的¹。

       “唉,您知道,我的作品已经一年在各种摄影展上缺席了。我相信您明白我的意思。”我看见人就开始抱怨,“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拍那些模特在水面上跳舞吗?拍模特半张脸上都顶着鲜花的严肃表情吗?”连想起摄影展里摆在显眼位置的蹩脚作品都让我感到窒息,“我做不到。”

       我接下来抱怨了我遇到的无数困难(那些明明都不是我的错),以此填充了我们呆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威廉姆斯闭着眼睛沉思,或许是,我不确定。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他不摆明是个在酒吧只点柠檬水的沉闷的人么?

       不错,沉闷的人。这么久以来我就没有遇到过有趣的人。人们都势利、自私、圆滑,曾经的固执和主见被流水的时光磨灭。好笑的是,还有不少人说我无聊。

 

       空气很冷,窗户打开了。来自极北的寒风吞噬着炉火带来的微弱暖气。我这才注意到,天空有些似飘带的绿光,看来这就是极光了。沉默许久,威廉姆斯说话了。

       “哎!这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的人致力于把世界变成一个样子,又有那么多人不懂如何自由自在……”

       “但是如果不这么做就没有饭吃呢?”我居然开始认真起来,不该这样的。他不过是个醉汉。

       “你没有让你自己自由,这是重点!”威廉姆斯走到炉火前烤湿掉的靴子,看他那摇摇晃晃的动作,如同一失手就能把靴子甩进火里,但他又没有。“自由!就用自己的风格试一次,失败就算了,你都还没证明过自己完全不行呢。没有证明怎么成立?就是一个假命题……”

       “你要好好想想对吧?”他歪着头问了一句,看着我脸上傻瓜一样的惊愕神色,他又笑了:“在下一次极光出现的时候,到布达杰特火车站去吧,我会在那里等你。”

       他如同一个幽灵一样离开了。我仍然呆坐在原地,少顷如梦初醒,然而好像忘了很多事情,还把昂贵的摄影设备就这么留在户外放了一晚。

       根据我的日记记录,接下来大概五天都没有极光。我晚上常常躺在床上,想着马修·威廉姆斯说的话。他说得对,或许我还是在用看不见的条条框框束缚自己。

       那次奇妙的相遇后,像敲掉了身上灰蒙蒙的壳子,我久违地尝到阳光灼烧皮肤的甘美。邮箱里发来了自然摄影展的邀约,如果获奖就可以签约科普杂志的特邀摄影师。当然,我只把它当成万千“未完成”中的一个。

 

       大约一周过去了。

       某天晚霞消失后,夜空中出现了荧光绿色的极光,像透明的烟雾。我漫步到布达杰特火车站,独自在极寒的空气中行走,耳机里播着刻意含糊的音乐。马修·威廉姆斯在楼梯下面等我。他一改上次醉醺醺的模样,穿戴整齐,又返回了酒吧里沉闷优雅的威廉姆斯。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为我上次的失态原谅我。阿尔弗雷德,既然你来了,我想我们现在是伙伴了。”马修说。他的眼睛没有直视我,显得过于刻意。我希望他知道我完全不介意。

       “我叫它无人车站。”

       这是马修·威廉姆斯第一次带我到无人车站。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这么叫,语气中充满了合理性。一班火车刚到,人来人往,上下车的,接车的,笑着的,面容都无法清晰辨认的麻木的,疲惫的,谈话着的,各种各样的行人。

       但他没有解释,于是我静静地听他说话。

       “问你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他脸上尽是别扭的表情,“你爱上一个人要多久?”

       我脑子中的齿轮仿佛一时卡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爱”这个词,听上去如同高中学的物理定律一般陌生。年轻的时候我自尊心很强,以为身边女孩环绕的人头上都有光环。于是不带感情地谈了几次恋爱。结果当然是如同我去年的投稿作品一样惨淡。现在我孤独徘徊,极光像幽灵一样包围着惠斯曼,天空有点看不清楚,但是很美。

       我也许没有回答,也许说了“不知道。”马修也没有再接着问下去。

       我买了到最近的车站的票混进这个站台。马修陪我从车站的一段走到另一端,陪伴我们的还有漫长的铁轨和浮动萤火一样的极光。从言谈中我得知他是个画家,从加拿大的多伦多来。过去的一年,他事业一帆风顺得过了头。我想,也许是我的运气都分给他了。谈话的开头马修情绪高昂,后来也许是因为我一直在说丧气话,他都没有讲下去的心情了,只是看着我的脸,目光贼一样闪烁,他笑了,然后叹了口气。

       到了车站的尽头,马修说:“到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回去。”

       夜晚的候车室里尽是些流浪汉,他们在幽暗的充电台灯下看书读报,毫无反应,仿佛我们是常常路过的鬼魂。马修突然问我:“你想抽烟吗?”

       于是我们到抽烟室去,这里的灯早就坏了,空气中尽是化学物质的浑浊气味。马修递过来一根烟:“给你。”

       万宝路的味道有些呛人,就像曾经的我。不过现在我因为绝望已经平和得像一团脱脂棉花,和过去是两个不相识的阿尔弗雷德了。火星明灭,马修在黑暗中忽然抱住我,把我用力按在椅子上。

       他的嘴唇吻了下来,细雨一样落满我的脸颊和额头。太过温柔以致我怀疑他心中存着巨大的不确定性,只是我们都那么胆怯,没有敢清除这种感觉。我拥抱他的背,尼古丁的气味开始混杂和蔓延。心中一股暖流化作泪水渗进他衣服的布料里。他愣了一下,紧紧地拥抱我,然后胸膛的温暖离我而去。

       “咱们回家吧。”马修搂着背把我扶起来,像玩具一样搁回原位。他的眼睛里短暂的火花冷却了。

       火车站外面没有下雪,但是夜很安静,足以把所有的繁杂心绪吞没化解。

       “你要常来。”分别的时候我对他说。他以笑容无言地回答我。

       于是我们把无人车站留在身后。

 Tbc.

¹:在菲茨杰拉德的《夜色温柔》中妮珂因为眼睛是浅色的被汤米称作“有着白种骗子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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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尝试写这对cp……如果你能喜欢,我会感觉非常非常荣幸!

*灵感来源于ナブナ的「夜明けと蛍」里面的歌词「無人の駅に届くまで。」(直到到达无人的车站)

*更文不坑的秘诀:写完下一章再发上一章。我会在两周之后更新下一章,这个故事绝对,绝对不会坑!因为还写得很不成熟希望大家可以随便期待一下接下来的故事(不是  

*感谢你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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