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狂想
*cp露中
实在支持不住了，这样的午后。雪压在树枝上，风呼呼吹过把雪花吹上天。于是窗外面又下了一场雪。王耀困得厉害，他的数位板再一次失去压感。是数位板失去压感吗？他人也没知觉了。阳光照在他左手上，好歹温暖了一下，反正基本上是要冻僵了。
他出去给自己斟水，回来瞟了一眼自己这上午的工作成果，他没保存就关掉了SAI，躺在桌子上。这一上午什么都没干，他的身体从头到脚感到冰冷。王耀把两只手都伸到一片长方形的阳光下面。
冷，冷，冷。冷到我从头到脚都像电动按摩椅一样发抖。王耀想。他的温水马上就冷掉了，失败的线条扭曲的画作证明了他这一早上都在这个冰库一样的房间里发作着帕金森病。血液循环不畅带来的不仅是疲倦，还有寒冷。寒冷，换个词形容会好一点吗？
王耀只能碎碎念着，他在念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牙齿打颤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放松肌肉，那样你就不会发抖了。站起来活动手脚，要是你窝在座位上不进食，大有可能会变成枯枝上掉下来冻成冰疙瘩的猫头鹰。
王耀坐起身子，谁在说话？
伊万·布拉金斯基。
不，那不是布拉金斯基，他说话的风格不是这样的。冻成冰疙瘩。王耀思索着，是吗？是伊万吗？白色的雪花从屋檐上大片大片掉下来。
伊万·布拉金斯基是谁？
这个问题忽然拦腰截断了王耀的思绪。对，这并不是一个他认识的人。脑海里出现一个氤氲的轮廓，王耀就看见白色。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皮肤，白色的衣服……
伊万·布拉金斯基闭着眼。
王耀躺在地板上。我没有见过他却熟悉他，我不认识他却想起他。这个人要是现在就站在我面前我还未必能认出他。不，我否定刚刚的话，没有一个人能比伊万更给人一团白雪的感受。地板比空气还冷，王耀艰难地起身去客厅打一套太极拳。
等到他的手和头脑都暖和一点的时候，他开始想，那位布拉金斯基是谁？
王耀坐回座位，把脑海里的形象勾勒在纸上。自动铅笔的金属杆也是冰凉的。
王耀画了又擦，直到纸都皱起来了。最后纸上就留下一个莫名其妙的颜文字：^L ^f。
王耀脑内跑过了很多很多的东西。他明白过来，伊万·布拉金斯基只存在于他的脑子里。在王耀的现实生活中并没有这一个人。
他尝试去写下什么东西，描绘他脑子里的形象：
伊万·布拉金斯基不吃辣的食物，吃一点点甜食。他有紫色的眼睛，喜欢金色。伊万生活在寒冷的国家，不喜欢雪和寒冷的天气。他有温暖的笑容。
王耀划掉“他有温暖的笑容”，写上“他无论呆在什么地方都不觉得安心，除了恋人的身边。”
王耀搁下笔，他也写不出什么东西。他困得闭上眼睛。他趴在桌子上，一片长方形的阳光照在他的眼皮上，他看见一片橘黄色，慢慢地变成绿色，变成紫色，变成伊万眼睛的颜色。最后他看见均匀热烈的红，就像任何一个人的血液。王耀眼皮的毛细血管里薄薄的血液在流动。
王耀困了，这种困的感觉不是累，而是理应睡觉却没有睡加上午后的空气带来的慵懒。他手里握着冰凉的金属笔杆，光和影被视线压缩，他看见红色。
对，伊万·布拉金斯基还喜欢红色。
笔尖在便签纸上摩擦，房间里没有风，树枝上没有鸟，马路上没有汽车。梦和笔尖在平稳地行驶，他的万涅奇卡在雪地上等他。
万涅奇卡张开怀抱。
伊万告诉王耀放松肌肉，然后就不会发抖了。是的不会发抖了，但是很冷。很冷，王耀不能安然入梦，他的眼睛闭着，笔尖在纸上摩擦。
很久很久的梦过去了，王耀甚至忘记了时间。天空是渐渐变成黛色，变成梦境边上的梦。王耀走到厨房去，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平常烂熟于心闭眼都可以走到的厨房，卧室到厨房那么一点点距离，变得很奇妙。地砖变成云朵，变成铺了厚厚几层白雪的地面；燃气灶的火焰变成红蓝交织的血液，就像生物书上用来标注静脉和动脉的插图上画的那样，它们奔涌着，沸腾着；水开了，水冒出白雾，雾气蒸腾地溢满整个厨房，跑到王耀的脸上。王耀感到温暖。
……
他头有点疼，眼睛有点冷。
王耀脑海里叫嚣着：你想的都是伊万·布拉金斯基！你看见的都是伊万·布拉金斯基！
王耀睁开眼睛。梦醒了，他还在梦里。梦里的卧室。他注视着面前的白纸，上面勾勒了一张线条扭曲、五官错位的脸，还有一些支离破碎的身体零件。王耀用橡皮擦的棱角一点一点地修改，他回忆自己脑海里伊万的样子。伊万的鼻梁很高，这个在颜文字里就可以体现。王耀仔细地描绘着伊万的样子，纸上的人时而冷峻，时而温柔，时而缄默，时而平和。哪一个是伊万·布拉金斯基？王耀不明白了。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铅笔如此无能。伊万·布拉金斯基真实存在，王耀对他只有不全面的客观认知。他不是王耀创造出来的，而是有主观意识的形象。没有随心所欲，王耀思索的时候转起了笔。
最后出现在纸上的是王耀认为最接近伊万的版本，他深知这根本就不是伊万，但他愿意相信这就是。
王耀描绘的是他潜意识里理想恋人的样子，它类似伊万，不过不是伊万。伊万比纸上的人更容易暴躁，更严肃冷酷。他没有这么温暖的笑容。
厨房里飘出食物的香味，分子在寒冷的空气里缓缓扩散。王耀终于记起了要做饭。和梦里一样，他脑海里都是伊万·布拉金斯基。他在结了一层水汽的桌面上画着那个颜文字。这个颜文字最接近布拉金斯基，因为它没有什么细节。所有的东西都是简单结构近乎正确的。
王耀觉得他患了臆想症，他的时间观念完全消失了。当他 与他的英国朋友互发消息，那边来了一句：你们那里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王耀回答，午后。
午后，伊万·布拉金斯基告诉他避免发抖的办法。
睡前王耀躺在床上。他听见伊万·布拉金斯基的第二句话：事情弄得太明白也没有意义。
王耀把手机放在客厅，这样第二天起来手机就会凉凉的。没有什么人可以一清二楚，布拉金斯基尤其是。王耀打心底里喜欢这个人，尤其盼望自己生活中真有一个布拉金斯基。
当他回到被窝里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的手脚和心脏慢慢地温暖过来。被子很重，他感到伊万·布拉金斯基在拥抱他。
Fin.